一封海外来信引起的争议
上世纪80年代后期,一封来自美国的来信放到中国总理的办公桌前,这是由一位在美国学习冶金技术的中国留学生贸然寄出的人民来信。这位留学生以他高昂的热忱和敏锐的视点,向中国总理谏言:“必须抓住信息革命的机会,大力发展我国的移动通信产业。”当时的总理也以同样的热忱加责任感认真批示,要求有关部门“认真研究、务必落实”。
当时中国科技界正在展开一场新技术革命的大讨论,许多报告都把信息技术列为第一重要的高新技术。无论从产业结构调整、经济改革发展还是社会进步看,大力发展信息通信技术都是中国经济改革与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切入点。但是由于历史的局限性,一些媒体认为信息革命是西方国家对我们进行意识形态渗透的工具;中国只能讲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不能讲信息社会。在这样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氛围中,中国移动通信业的发展开始了谨慎而又艰难的选择,并最终在1989年确定了到2000年,我国移动电话将发展到700万用户的战略目标。
随着改革开放大潮的推进,我国通信需求形成了雪崩效应。经过电信行业全体员工的不懈努力,到2000年底,终于超额十倍完成我国移动通信发展战略目标:移动电话用户数达到8526万,移动电话交换机容量达1.3亿门。然而在这一时期,我国移动通信设备主要还是依靠进口,移动通信制造业明显落后于运营业。
GSM与CDMA之争
自1987年到1994年,我国模拟移动通信手机用户发展了近300万户。这时候,欧洲GSM数字移动通信技术已经快速普及,美国CDMA数字移动通信制式也开始成熟,于是国内专家展开了选择哪种数字移动通信制式的论战。
有专家认为欧洲GSM标准组网方便,适合我国情况。而且自1970年我国数字通信传输技术就已经摈弃了当时美国的24路96路系列标准,决定统一采用欧洲32路128路系列标准。另外一些专家则认为,美国提出的CDMA制式先进,频率利用效率高,系统容量大,更适合我国人口众多和未来数据业务发展。最后综合考虑各方面情况,包括美国知识产权过度保护的负面影响和欧洲对我国的技术开放政策,中国联通和当时的中国电信都选择了欧洲的GSM移动通信制式。
1999年出于国际政治需要和电信竞争的更高层面考虑,我国决定引进美国CDMA移动通信系统,这给了中国联通公司一个差异化竞争的机会,但是由于多重因素,CDMA在中国发展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中国GSM成为世界最大的数字移动通信网络,由此也带动了一批国内外通信制造商的发展壮大。
小灵通搅局
1995年,中国手机用户数已达380万,由于设备昂贵,只有一些企业老板和少数高端人群使用得起。1996年,一个日本电信代表团来中国演示个人手持通信系统(PHS)技术,据说成本可以降低到普通手机的三分之一。但是我国多数电信专家认为,PHS系统局限性较大,只能是一种过渡技术,况且随着我国数字移动通信网络的快速普及,手机成本和通话费用肯定会大幅度降低。于是我国电信主管部门决定不把该项技术列入我国通信行业的主流技术。
到1998年,借电信部门试验多种无线接入技术的机会,我国浙江一个城镇首先开通了利用PHS接入技术改造成功的“社区无线电话系统”,后来定名小灵通。之后,陕西、广东也开始了这种源自PHS技术的试验网络。到2006年,小灵通用户数超过9000万。
但是,小灵通是在特殊政策环境中诞生的一个怪胎,如果说它有一定的合理性,那就是它在一个阶段满足了低端人群对移动通信服务的渴求。然而它毕竟不能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方向,根据网络经济规律,先进的通信主流技术肯定比非主流的中间技术更具备价格优势。
小步快跑和跨越发展
1979年,中国改革开放伊始,美国一位未来学大师称中国是一条又大又破的船,上面挤满了10亿人口,每人都在用手划水前进。你们需要的是一根木桨,如果为你们安装一台先进的发动机,这艘船就会散掉!他的结论是中国不需要高新技术,只能采用适用技术和梯度发展战略。后来这个观点影响到国家政策。在电信领域也一度形成了“采用适用技术,小步快跑、梯度发展”的建设思想。于是在我国西部引进了发达国家更新换代拆下来的继电器式交换设备和模拟地面微波通信传输设备。也有不少人主张在发展移动通信之前,先在我国城市搞一个共用无绳电话(CT2)体系,后来又演变为小灵通。一位离休的老部长发现个中问题,在一次中顾委会议上提出,电信应该转变“小步快跑”的发展策略,改为“新技术、高起点,一步到位”的发展方针。
20年过去了,我国信息产业实现了最明显的跨越,通信网络规模世界第一,网络技术装备也达到世界一流水平,而且在芯片设计技术、通信标准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你现在到美国,还有人使用大哥大模拟手机,你到欧洲,有些城市之间通信还使用铜质电缆传输,而我们全部实现数字手机、光缆传输。到2000年,“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发挥后发优势,努力实现技术的跨越式发展”成为我国的一项国策。
栽花插柳
从1982年福建引进日本第一套万门程控电话交换机开始,我国通信产业主要通过引进设备一举改变了运营业的落后面貌。但是如果长期依靠进口设备,我国信息通信业的发展将失去后劲,自主研发通信设备成了国家决策层的一块心病。
为了使我国通信制造业跟上时代的步伐,国家采取了引进生产线、与国外合资办厂等多种措施,使我国通信制造能力有所增强,但还是满足不了信息通信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需求。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进一步深入,通信制造业改制以后,才出现了“巨(龙)、大(唐)、中(兴)、华(为)”这样一开始就面向市场经济的民族高新技术企业,现在除了巨龙集团之外,大、中、华三家企业做的都非常成功,而且各有特色。
尤其是在3G、IP等前沿技术领域,华为已成为竞争极为激烈的国际通信制造业的一匹黑马,许多欧美通信设备巨头惊叹“中国华为抢走了我们很大一部分市场”。在国内移动通信设备市场上,华为后来居上,今天已经与爱立信、诺西这样的跨国制造商并列成为国内移动运营商的重要供应商,为我国从电信大国走向电信强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中兴通讯也是改革开放以后出现的由国有资产启动,同样非常成功的一家上市公司,中兴在CDMA技术领域与华为在GSM技术领域一起都成为我国移动运营商的长期紧密合作伙伴,中国的移动运营商能够走向世界一流,华为、中兴功不可没。
知识产权是把双刃剑
第一代移动通信和第二代移动通信大发展阶段,中国通信制造业基本没有话语权,3G时代,中国研究提出的TD-SCDMA成为世界三大移动通信标准之一。从这三大国际标准的发展情况来看,欧洲提出的WCDMA以他们一贯开放的心态赢得了最多的市场份额;TD-SCDMA也以国际合作发展模式显示出后来居上的势头;只有美国人提出的CDMA2000,由于知识产权要价太高,保护过度,发展较为缓慢。由于三大国际标准都有美国人的基础CDMA专利,最近国际互联网阵营将WIMAX推进了3G国际标准行列,形成新的国际标准竞争态势。
美国一贯以世界老大自居,而且坚持用工业社会的理念营销他们的“知识产品”,结果很有可能在伤害他人的同时也伤害了自己。我国科技界对待知识产权也存在两种态度,一种态度认为,市场规则是机会平等,既然中国没有知识产权优势,就只能服从人家的规则。等到自己成为知识产权强国以后,也可以对其它国家强调知识产权,坐吃专利。
第二种态度认为,要深刻理解“比特经济”与“原子经济”的根本区别。物质产品的价值是内聚的和排他性的,知识产品的价值则是发散的和共享性的,生产者、经营者、消费者之间兼容、合作、共赢才是信息时代新市场经济的根本特征。如果大家一味仿照“原子经济”的市场规则,对知识产权形成过度保护,结果必然陷入一种“囚徒困境”,形成两败俱伤的结局。
这两种对待知识产权的态度很可能就是能否实现公平和谐信息社会的分水岭。
赞“高而不贵”的比特经济精神
我国有专家认为,中国经济还不够发达,有2G技术就够用了。3G技术肯定没有市场,过早发展3G就会造成全行业严重亏损。
也有专家认为,信息通信与传统工业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发展中国家可以利用后发优势,直接采用更先进的技术,走跨越式的发展道路。我国曾经在程控交换和光纤宽带建设领域实现了跨越发展,现在我国的运营业和制造业都非昔日可比,更应该抓住3G机遇,实现更好的技术升级和信息生产力的更大跨越。
然而,人们还是习惯于工业社会“质优价高”的营销思维模式,经营者担心大规模投资能否回收;消费者担心企业借3G机会搭车涨价。针对以上误解,华为领导层提出了“3G高而不贵”的口号,致力于让更多的消费者能够以更低的成本享受移动通信服务。正是靠“优质平价”的经营思想,华为厚积薄发,在中国移动2007年GSM集采项目招标中仅以与爱立信不到3个百分点的差距,赢得第二大供应商的位子,在3G上更是进军欧美日等一系列全球最高端市场。
正是在这种新经济理念的指导下,我国移动通信行业坚定了发展3G的信心。从制定“积极跟踪、先行试验、培育市场、支持发展”十六字方针到提出TD-SCDMA国际标准、建立TD-SCDMA产业联盟,为我国积极稳妥地发展3G技术奠定了基础。
电信强国不是梦
中国能不能尽快由电信大国进入电信强国行列,运营商和制造商肩负着共同的责任,能不能在标准、技术、业务、营销、市场拓展上引领业界潮流是关键,而在下一代移动通信网络建设机遇中率先实现向全IP转型则是关键中的关键。
2007年中国移动与华为强强联手,采用华为的EnerG GSM解决方案升级、扩容全国GSM网络,该方案包含基于ALL IP的基站控制器和系列化新一代基站,在全球率先实现了基于IP组网的GSM无线网络商用。同时支持2G、3G共用平台,实现GSM网络向全IP网络的平滑演进。中兴近年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根据8月公布的中兴2007年上半年财报显示:2007年上半年中兴实现营业收入152.32亿元人民币。
在国内市场上,TD-SCDMA等产品业绩优异。以大唐电信集团公司为首提出的TD-SCDMA国际3G标准,正在我国多个城市进行商用试验,一些国外运营企业也决定采用TD-SCDMA技术。下一步TD-SCDMA技术将从产品层面进一步演进,包括支持HSDPA、HSUPA等数据能力更强的技术,还要支持双模多模终端以及多频点组网等。与此同时,我国还不失时机地启动4G标准研究,准备在近期向国际电信联盟提交正式4G标准版本。
值得深思的是,在我国移动通信产业新格局中,一些曾经风光一时的国外通信设备巨头如今已经沦为弱势厂商,难以支撑中国移动运营商的网络转型战略,而被边缘化,甚至有可能彻底退出中国移动通信市场。
如果说在5年以前,人们还认为中国从电信大国到电信强国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那么现在可以预见,中国实现电信强国已经不是遥远的梦想,它正在我国通信运营企业和设备制造企业员工的不懈努力中逐步变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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